一个星期前的今天,我还在拉萨的街头漫无目的地游走,围着布达拉宫一遍遍换着角度地为它拍照,走在冲赛康集市的街头,看着摆着小铺卖蔬菜和牦牛肉的小摊贩,绕着八廓街一圈一圈地走,冲着虔诚跪拜和摇着经筒的信徒一次次按下快门。一星期后,我又回到了平原和都市,离拉萨已是千里,高反的痛苦也仿佛是一个世纪前的回忆,目光所及的也是看了二十多年的旧风景。我坐下欲好好回忆梳理所遇到的每件事情,竟然好笑的发现,有些事情已经变得有些模糊,我已经记不清在布达拉宫看了哪几位达赖喇嘛的灵塔殿,也记不清支撑大昭寺的柱子为何如此珍贵引得游人纷纷触摸。好在并非所有的记忆都变模糊了,这篇日志就是对幸存在我记忆里的事情的记述。

  1. 四十小时四十分钟
  2. 高反
  3. 布达拉宫
  4. 大昭寺
  5. 八廓街、冲赛康集市
  6. 哲蚌寺
  7. 色拉寺
  8. 纳木措
  9. 旅游路线
  10. 后记

四十小时四十分钟

火车入藏或许是最平民、最经济实惠、最适合新手的入藏方式,(据说)沿途还可以欣赏到高原的风景(高反睡过去了),偶遇牦牛和藏羚羊(有牦牛,谁说能看到藏羚羊的?)。从北京、成都、重庆、西宁、兰州、上海、广州出发都可到达拉萨。我选择的就是从北京到拉萨的直达火车Z21,晚上八点发车,穿行四十小时四十分钟,于第二日正午时分抵达拉萨。旺季的车票总是特别的难买,虽然我提前了整整一个月,还是没能如愿买到一张卧票,无知无畏的我于是选择坐四十个小时的硬座去拉萨。

我对于四十个小时的火车意味着什么真的没有任何概念。我多想说这趟火车之旅,一路充满了轻松的言谈和欢笑,给予我充足的时间发呆和冥想,让我可以欣赏沿途西部的风景,感受雪域高原的魅力。可是事实并非如此,整个过程于我就是一场煎熬,对很多同行的乘客恐怕亦是如此。如果说前二十个小时,大家还因为卫生顾忌而拒绝“放飞”自我,最后的20个小时,当劳累和高反一同袭来时,座椅上、过道中、车厢连接处还有餐车里都坐满、躺满了累得瘫倒的人群。整整四十个小时被困在一个铁盒子里一个不及半米的空间内而难有动弹,因为你周围的每一个人都以各种奇异而充满想象力和创造力的姿势在任何一个可以放置头的空间上休息。如果说去拉萨的火车一生一定要坐一次的话,那么坐一次真的就够了。

The whole experience was just a joy (wink, wink)

从北京到拉萨的直达火车在晚上8点发车,检票似乎提前了一个小时就开始了。我上车顺利地找到了我的座位,是第八车厢里一排两座,靠近过道的位子。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去兰州,但由于订票网站不卖中途票,所以他买了去拉萨的票。后来坐在我旁边的人上了车,上来便问是否可以和她朋友换座。她朋友的座位就在我的右手边,是一排三座中间的位子。我虽然不想换,但也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只好应了(其实我可以叫她跟别人换座的)。未曾想这个“操蛋”的决定,却让我结识了一群同去拉萨的朋友。新座位前后两排面对面坐着六人,两女四男,四个男生全是去西藏背包游的。坐在我右手边的一位中年女教师在中卫下车,她九年前去过西藏,坐我对面靠窗的男生,听口音应该是位北京“侃爷”,是第二次坐火车进藏。于是两个人开始了对我一整晚的经验传授。女老师不停的跟我说你一定要去看纳木措和羊湖,两个湖如何之美,颜色如何之纯澈。坐在我对面的男生用过来人的身份跟我说他去年的高反经验,说他如何在火车上开始头疼,然后整个西藏之旅头就一直作痛。这时,女老师插话说当时我在火车上完全没有感觉,即使是过唐古拉山也没事。完了还安慰我说,看你的体型,高反应该不会很严重的。听得我一愣一愣的不知如何回复。到了后半夜,大家纷纷停下了兴奋的交谈开始睡觉。多年的熬夜经历让我可以比平常人都晚睡,可是倦意还是在凌晨三点的火车上袭来。我在那张小桌子上一个巴掌大块的区域放下我的U型枕,便趴着脸睡着了。与其说是睡觉,不如说是间断性的趴着和坐起。慢慢的熬到了天亮,人声又渐渐响起,突然有人兴奋的喊道,那个就是黄河了吧,从来没到过西部,更没有亲眼看过黄河的我立马扭头看向窗外,彼时太阳刚刚升起,地平线上有薄薄的一层绯红的云霞,脑子里很合时宜地浮现出George Harrison的Here Comes The Sun的旋律。可是即使是如此欢快的歌,此时都没有办法让我彻底打起精神来。

我早在买到硬座票时就在网上了解到,火车上因为有人中途下车,所以运气好的话可以转成卧铺票。后来被乘务员告知,过了西宁站,可能会有空余的卧铺票。于是第二天白天我便在距离西宁站的倒计时中进行。因为靠窗的女老师在中卫便下了车,所以我便坐到了靠窗的位子。外面的风景说不上有多惊艳,感觉都是赤裸的黄土地和不长一木的荒山,和我生长熟悉的水乡大相径庭。到了兰州站,好多人正在打趣着要冲出去买拉面,此时的我满心念叨的就是距离西宁站还是三小时啦。我在两点一刻时分去八号车厢的列车员门口等候,去的时候已经有两位排在了我的前面,一位是坐在我对面左手边同去西藏的男生,排在最前排的就是后来买到卧铺票和我住在一个车厢的男生。后来队伍越来越长,不停地有人上前询问,是在等待换卧铺票的吗?火车终于到了西宁,停顿许久后又开动离开了西宁站。乘务员在千呼万唤中终于走进了那个小隔间,不一会探出头来说,12,只有12个空位。这时候队伍里响起了清晰的点数声,有人满心欢喜的欢呼,排在队尾的人只得遗憾地离开。在我拿到卧铺票时,乘务员不忘叮嘱我,在卧铺车厢内一定要保持安静。后来在和别人聊天时了解到,我们买到的卧铺票其实是乘务人员的卧铺,因为每晚都有一半的乘务人员值班,所以就会空出一半的床位。难怪乘务人员特意叮嘱要保持安静,就是为了防止打扰到另一半乘务人员的休息。

终于换到了梦寐以求的卧铺,和我一样换到卧铺票来到这间卧铺间的一共有五个人,除了一位原本就住在这个车厢的乘客以外,一个是从德州(不是Texas)到北京来坐车,化学专业的男生,他此行在西藏只待两天,第一天去纳木措,第二天去羊湖,然后火车原路返回。一个和我在坐硬座时便认识的男生,他先在拉萨呆几天,然后想要去珠峰大本营。一个中年大叔,常年来高海拔地区却首次去拉萨,当天晚上就要转车去珠峰大本营。还有一对情侣,男生和我同年,却早已经自驾过川藏线。

列车开始在青海的草原上驰骋。远处的牦牛,草原还有群山都让我们兴奋。当我正在给一群远处的牦牛拍照时,有人拍了拍我的后背跟我说:青海湖在这边。我立马跑到车厢左边的窗户,窗前早就站满了拿着手机拍照录像的人。我一时紧张,竟然迟迟设置不好相机,结果错过了最佳拍摄时机。等到风景变旧,兴奋褪去,倦意袭来时,我开始躺下休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应该是海拔3000m以上,西宁海拔2000多,完全没高反感觉),我的呼吸开始变得困难,胸口可以很明显感觉到闷。不久手开始发麻,原以为是躺的姿势别扭引起的,可即便换个睡姿也无济于事。最后约莫傍晚时分,头晕头痛如约而至。刚开始的头晕就如同晕车一样,伴有恶心想吐的感觉。这时我开始胡思乱想,现在也就3000多米的海拔,等开至唐古拉山的时候(海拔5000m),岂不是要俺的小命。晚上10点左右,火车停靠在格尔木很久,因为要加装一节车头,以便有足够的动力爬坡。很多人都跑去看火车加装车头,我也挣扎着起身,出去透透气,外面寒意沁人,我在门口问乘务员,什么时候会到达唐古拉山,对方回答,大概晚上12点的时候。火车又开动了,我躺在床上,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不知是缺氧还是恐慌的缘故。11点左右,我忍了好久的恶心呕吐感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我起身冲出车厢,来到了车厢隔壁的厕所开始呕吐。吐完之后没有任何头晕减轻的症状,我不想再躺着了,于是坐在窗前,望着外面一片漆黑。我对面坐着那位常年来高原的大叔,他一动不动坐着看着窗外。外面一片漆黑,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无心去打扰询问。不知道坐到几点我又回去躺下了。那一晚真是辗转难眠,高反造成的头疼像幽灵一样挥之不去。

远处发光的青海湖
晚上10点的格尔木车站

伴随着高反和困倦,终于迎来了在火车上的第二个清晨。早晨到达那曲时,大家纷纷下车拍照。对面床铺上的男生见我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上前问我是不是来了高反。他很好心的给我抗高反的药(蓝氧片),然后还跟我说吸点氧气可以减轻症状。这时我才意识到,昨晚一直被我压在身下的那根导管并没有插在氧气孔里。也就是说这一路过来,我吸的一直是从车厢内另一根导管里出来的氧气。我像一个病人一样地开始吸氧,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效,感觉高反造成的头痛减轻了一些。

火车终于开在了西藏的土地上,我们一群人歪歪斜斜地或躺着或坐着开始聊天,聊自己要去的地方,想看的风景。偶尔看到外面别具一格的藏式建筑和五彩的经幡,便开心的议论着。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推移,我们又都慢慢的变得安静,也许是因为两天的旅程太过劳累,也许是想要静静享受这一刻的风景。睡在我对面床铺的男生跟我说,这趟旅程到现在,车厢上的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点高反。可当下的我思绪已经暂时不在高反的难受上了:离旅程的终点越近,我越是有些紧张起来。因为终点是一座对我而言完全陌生的城市,就像我第一次离家去万里之遥的陌生城市学习和生活一样,那种不可名状的未知和孤独还是会带来一丝恐惧和不安。虽然过往的经验告诉我应该会没事,可是还是没有办法用理性来说服自己消除不安的情绪。

火车终于慢慢减速,车厢上不停有人走动,兴奋的相互告知我们就要到达终点。火车驶进了拉萨火车站,当我走下火车的时候,也许是高原反应和久卧不起带来的眩晕感,踏出火车走到站台的时候,我竟然不敢相信我已经来到了拉萨。只有当我看到站台上兴奋的人群在一块平平无奇的站牌前拍照时,我才意识到我已经到达了我此行的目的地。我掏出手机,打卡般拍下了这张照片,没有刻意去找一个好的角度,也没有过多的考虑构图,就是按下屏幕上的圆钮,作为此行的纪念。很感谢在列车上为我传授旅行经验,教我吸氧,给我高反药的所有人,我甚至都忘了问他们的名字,大家便都消失在拉萨的街头。就像临行前其中一个男生说的,大家拉萨见吧。

群山环抱下的拉萨车站

高反

高反是生活在平原上的人刚到高原时因为缺氧而可能出现的头晕、头痛、恶心等不适症状。我在出发前确实轻视了高反的影响。因为我全部的注意力和关注点都集中在拉萨之行的旅程安排上,以致于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来担心可能有的不适。我固执地没有准备任何的药品,虽然部分原因是因为我的背包实在放不下多余的东西,但更多的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我是在海拔3000多米的时候开始感觉到高反的,之后火车上后20个小时的旅程,和到拉萨第一天的中午和晚上,高反症状便如影随行。最开始的感觉是胸闷,呼吸明显变得困难了。然后手开始发麻,最后到了傍晚时分,开始头晕和头痛。后来到了旅店,发现房间的窗户大开着。我把窗户关了之后睡了一下午,结果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原来西藏氧气本就稀薄,室内关窗情况下氧气含量更低。我之后的几晚全是开着窗睡(某两天早起,6点多离开旅店时发现木质的大门只是合上而已,压根没有锁)。第一天在爬完布宫后,我的高反症状又短暂地回来,我只得在路边休息来缓解。最后不管头晕恶心如何让你没有食欲,都要吃点东西,哪怕是喝甜茶也好,只有有充足的体力,才能有力气抵御高反。现在回想起来,高反带来的身体上的不适无非就是头晕头痛。但是心理上的魔障,尤其是各种非理性的胡思乱想才是更可怕的。尤其是担心晚上在睡梦里因缺氧窒息而死这样的念头,更是让我第一晚噩梦连连,想来实在好笑。另在北京东路(大昭寺——八廓街附近以北,游客基本都住于此)有家圣洁大药房可以买到抗高反的药物,附近就是人民医院。拉萨是一个建设得还不错的城市,以其现有的医疗条件,高反不至于会严重到危及生命,所以大可不必大惊小怪。下面是我亲身检验应对高反有效的措施:

  1. 吸氧(不可过度依赖)
  2. 喝水、喝甜茶(亲测有效)
  3. 充足的体力(吃好吃饱)和睡眠
  4. 适度的活动(不可剧烈运动,亦不可太劳累)
  5. 室内通风
我所住的藏式旅店

布达拉宫

布达拉宫就像天安门一样,不管多少次经过,你都会忍不住朝它再看一眼。

参观布宫的前一晚,因为高反做了一晚的噩梦。醒来却什么细节也想不起来,只觉得甚是荒谬。昨晚的头痛基本退却,因为早上布宫的参观需要严格地按照规定的时间进行,我不敢迟到以免就此错处布宫的参观之行,匆匆吃罢早饭便出了门。早上8点半钟,拉萨的街头已经十分热闹,集合的地点在北京中路的中国邮政门口,我查了地图发现地点是在布宫的西边(其实在东边,错查成中国邮政的城西邮政所),为免迟到决定打的前往。拉萨的的士非常多,各个时间段都可以打到,起步价10元,大多都不计时。我在指定的时间前到达了汇集点,从导游这领了耳机,然后在9点整由东门进入,在布宫的外围可以近距离的欣赏布宫宏伟的全局。

左:进了东门安检口后的布达拉宫,右:进了正门安检后的布达拉宫

随着人流前进,我们来到了第一道门,即布宫的正门,接受安检,布宫的安检非常严格,可以和飞机安检媲美。过安检后可参观雪城,稍作休息,便开始了攀登布达拉宫之旅。层层台阶并不十分陡峭,但是在稀薄的空气下,还是让人不得不缓缓而上。依稀记得,台阶两侧的白墙是每年藏历冬季前都会用牛奶粉刷一新的。

攀登布达拉宫

沿着之字型台阶而上,首先到达的是白宫的东大门。白宫是历代达赖喇嘛起居生活的宫殿,门口的帷帐可以保证室内冬暖夏凉。掀开门帐是条窄过道,两边的墙上是四大金刚的壁画。穿过东大门门厅之后来到一个广场。这个广场为各种活动、藏戏表演所用,藏语名称为“德央夏”,意思为东欢乐广场。在广场上可以看到后面的僧官学校。从广场尽头爬过一段非常狭窄陡峭的木质台阶进入白宫后,正式的游览才开始。为示尊敬,至此以后,不可戴墨镜帽子,不可拍照,不能大声喧哗,不能用单个手指指向任何东西,需掌心向上四指向前。

白宫东门和四大金刚
德央夏和白宫入口

走到白宫的顶层有个通道,可以通往红宫。红宫内走道楼梯狭小,房间内或排放着形态各异的佛像,或安置着达赖喇嘛的灵塔殿佛像,还布置了达赖喇嘛修行,接客的场所。红宫内佛像之多、之精美以及达赖喇嘛灵塔殿的精致奢华是远远超出我的想象的。在红宫内游客和佛教徒分成两列,教徒或提着茶壶,或拎着小桶,里面装着酥油,为的是到殿内供奉。我们行至达赖喇嘛一处打坐修行的地方,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藏族小伙在狭窄的通道和拥挤的人流中,双手合十,从头顶到下颚再到胸前,然后慢慢下跪,叩首,然后立起,重复多次。我之前一直以为只是老一辈的藏民才会如此信奉佛教,不曾想到和我相仿年纪的藏族青年也是这般的虔诚。因布宫顶端为土木石结构,距今千年(七世纪建),而不得不限制每位游客的参观时间。好多的文物、壁画、历史,都没有来得及细细了解,就走马观花似的经过,实在是遗憾。布宫供奉着从五世到十三世达赖喇嘛的灵塔(六世除外)。关于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因为他的“情诗”(一说道歌),也因为他最后悲剧但又充满神秘的结局,围绕着他总有不少的传说。导游在介绍七世达赖喇嘛格桑嘉措时说道:其实六世写得并非情诗,而是道歌。因为七世的存在证明了六世并非世人所传言的一般是一个“情诗王子”,他是一个合格的喇嘛,所以才有转世灵童。我并非佛教徒,也并不迷信转世,只是看到百年之后,还有信徒愿意维护心中活佛的身份和威望,想来也是让人心生敬意。仓央嘉措有这样一首写到布宫的诗:

住在布达拉宫中,我是持明仓央嘉措,
住到拉萨宫殿下,我是浪子宕桑旺波。

宕桑旺波就是微服出行的仓央嘉措,宕桑旺波是他混迹江湖的化名。这首诗虽然有其他版本的翻译,但是这个版本翻译得比较客观公正,不带浪漫主义色彩吧。仓央嘉措一生创作了六十多首诗,网传的很多署名为他的诗作其实并非他本人所作,或者只是其中的几句出自他之手。比如非常著名的《十诫诗》,其实只有前两诫是他所作。

参观完布宫,我已十分疲惫,高反带来的头晕感又悄悄浮现。本来想要参观的布宫后花园,也只能等到来日再看。一直等到在拉萨的最后一整天,我才又有机会去看布达拉宫。那天早上,我早早地出发前往宗角禄康公园(布宫后花园)。我从旅馆一路步行到了布宫东门,过了安检之后一路北上往宗角禄康奔去。这里曾是达赖喇嘛的后花园,现在已经是拉萨市民散步,跳广场舞,锻炼身体的地方了。园中有一个湖可供泛舟。可惜湖水并不十分清澈,不然应该可以拍到布宫背面在湖水中的倒影。在公园东边一处,我看到藏族的广场舞,他们的舞步非常整齐,而且每首歌都不一样,不知是否排练过,我饶有兴趣了听完了三首歌才离开。之后,我在湖边的长椅上默坐着许久,看着眼前布宫的背面,看它乳白色和红色的墙体,看它一排排整齐的窗户,里面的僧侣是否会在坐禅之余,透过同样的窗口,眺望底下的世界。看那一级级的台阶,想到第一天下山时累得如此狼狈。看白色的鸟不时地从布宫后飞过,而我举着镜头就为了捕捉它和布宫合影的瞬间。

还记得我在往湖畔走去时,看到湖旁边的一处健身场地里,所有人都面朝着南,以同样的姿势静静站着,有的双手合十举过头顶,似乎是在做着什么佛教的祷告也未可知。我没有听到广播里有声音在指挥,当我走近正欲举起相机时,所有人又恢复了运动。即使是在看了那么多天的祈祷跪拜,这样的一幕还是让人触动。

布达拉宫的背面
宗角禄康公园的藏式广场舞
东门外的布达拉宫
宗角禄康的布达拉宫
宗角禄康的布达拉宫(天空中有鸟飞过的痕迹)
布宫广场的布达拉宫
药王山上的布达拉宫
天台上的布达拉宫

大昭寺

大昭寺的门前,总是挤满了朝拜的人群。他们用近乎程序般的仪式在叩拜着。他们的心里在想什么,是和我们一样世俗的念头,还是菩提。

大昭寺的参观被安排在了布宫之后,因为寺庙下午很早便关门,为了避免旅客晚来而被拒之门外,导游决定在参观完布宫的一小时后在大昭寺门口集合。从布宫到大昭寺步行大约40分钟。拉萨市内有三轮车,从布宫到大昭寺10元。但是车只能行到寺院北边的一条大道上,还需往南步行一段才能到达寺庙西边的广场入口。

过了安检,便是一个小小的广场,面前直立着两根缠绕着经幡的经杆。大昭寺是尼泊尔的赤尊公主所主持修建,在其北边的小昭寺是文成公主主持修建。彼时,两座寺庙分别用于供奉公主们带来的八岁和十二岁释迦摩尼等身像。后来几经辗转,两座佛像交换了寺庙,一直到今日。

大昭寺前朝拜的佛教徒

寺庙的入口照旧排着两队,一队是端着酥油,前来供奉的信佛者,一队就是端着相机的游客。走进大门是一个类似于庭院天井式的设计,充足的日光倾泄到庭院的一侧,我只得躲在一旁,拍下对面的金顶。

大昭寺

大昭寺内人头攒动,而且燃着香火和酥油,空气实在有些浑浊。大昭寺最著名的就是释迦摩尼的十二岁等身像。我们参观那天很幸运,刚好碰见为佛像刷金,所以有幸看到没穿袈裟的佛祖真身。寺内墙上一处绘有建造大昭寺历史的壁画,上面绘有松赞干布抛戒指落湖心,千百山羊驼土造寺的历史。我在来前便知,“先有大昭寺,后有拉萨城”。但是这句话的分量在我心中一直掂量不清,也是只有亲身亲历,看到寺院前长长叩首的人群,八廓街上三步一磕首的人,还有佛像前燃烧不止的酥油供灯,我才能够开始有粗浅的了解,这是一个对于藏传佛教徒来说多么神圣重要的场所。

大昭寺金顶(游览最后,我已没了力气,只能坐在阴凉处拍下大昭寺的金顶)

八廓街

我一圈一圈地绕着八廓街踱步,看着摇着经筒的信徒,就像在观一部电影,感觉真实却与我无关。

八廓街自古就是拉萨商业最繁华的街道,同时还是拉萨三条转经道的中间一条。于是赋予了它商业和宗教的双重意义,一直保持至今。我住的旅馆就在八廓街外围的东北角,出了门沿着吉日一巷和措那巷,过了安检,便可看到大名鼎鼎的玛吉阿米。八廓街上满是闲散的游客和口中念着佛经,一手捻着佛珠,一手转着经筒的佛教徒。

八廓街街拍

转经筒

转经筒看似简单,实则不然。经筒下有四根木柄用于推动经筒转动。但是在经筒快速转动时,实难准确掌握好推木柄的时机。我看身前的藏族老人,从容不迫地推着木把手,而我却很狼狈的一再缩手,怕被木柄打中。于是我和好些游客一样,大多用手推动经筒的筒身使其保持转动。虽然偶尔也有几次推动木柄成功,但是多为侥幸成功啊。

玛吉阿米

玛吉阿米是一家名副其实的“网红”餐馆。关于仓央嘉措和玛吉阿米的传说,确实吸引了很多游客在此驻足拍照。每次经过,都有穿着藏装的女孩子,在摄影师的指挥下,在餐馆门前留念。正门处就是那个撩起门帘,传说中仓央嘉措的“月光女神”。刚一进门就是厨房,地面不甚干净,瓷砖也已经破裂。左手边就是楼梯,地面如同煤炭般漆黑,黄色的墙面坑坑洼洼。这与我想象中的玛吉阿米真是相距甚远。或许这是餐馆的主人故意为之吧,为的就是保持这座黄房子百年的历史。刚走上楼梯几步,就看到几位被服务员拦住的游客,原来餐厅内已客满,为了不打扰顾客就餐,只能下楼等候。我跟服务员解释说能否让我上去看几分钟便出来,他很好心让我进去了。餐厅其实并未客满,不知为何服务员不再迎客,也许是事先预定也未可知。我进门便去找餐厅供旅客留言的小册子,每个小册子按省份区分。环视四周,也没有看到书脊处写有“浙江”的小册子。我只得随手拿起一本翻看起来。留言的很多都是年轻人,有刚毕业的学生,还有刚工作的社会人。留言很多都是内心独白,翻看时仿佛都能洞察留言者内心世界一般,让人不免有些许尴尬。不过我想每一个在此留下笔墨的人心情都和此时的我一样非常感慨所以才写下这些话的吧。因为我只有短短几分钟时间,所以翻看几页就把小册子放回然后出来了。

黄房子的玛吉阿米

阿刁甜茶

拉萨到处可见川菜馆和甜茶店。这家甜茶店就在大昭寺门口北面。店铺小巧、装潢现代、干净。我在第一天参观完大昭寺后进去点了一杯甜茶。于是之后的几天每次经过时,都会再来到店内点同样的甜茶。也许是拉萨干燥,所以喝什么都香甜,但是这家的甜茶真的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甜茶。希望以后再来拉萨的时候还能看到这家小店。

背景中的阿刁

未具名小巷

这是一条没有名字的小巷,我在也许逛了十次八廓街后才在一堆牌匾中注意到它的招牌。里面开着一家卖手工艺品的小店,一家小餐馆,最令人惊奇的是里面还有一家别有风味的书店。书店内的木条地板踩上去嘎吱作响,与入口相对的三面墙上嵌着书架,书架上陈列着许多关于西藏的书籍,更多的是绘有各种风情的明信片。屋子的中间排着几张长桌,上面摆放整齐的是各种布制和木制的西藏旅游路线图,还有其它我并不怎么关注的小饰品。很多人瘫坐在沙发上休憩,还有人伏案在明信片上留下字句笔墨。我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仓央嘉措的诗集。其实正是这次拉萨之行,才让我有机会更多了解这位活佛,之前也只是在网络上零星的看过他的诗句。他的诗作不算多,也许和他二十三岁圆寂有关系,诗也不很长,很快便都浏览完毕。

不具名小巷

哲蚌寺

低头走在哲蚌寺下坡的台阶上,一个孩子唱着义勇军进行曲从我身旁跑过,笑着抬头时,看到另一个孩子在冲着我腼腆地笑。

我喜欢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坐公交,因为这是最能贴近本地人生活的方式之一。和内地的其它城市早班公交一样,每到一站,就会涌上来一群持有老年证的老人。拉萨的城市建设让你基本感觉不到陌生感,除了汉字上写着的一排藏语,拉萨看起来和国内一般的二、三线城市别无二致。下了公交,就能看到哲蚌寺在远处群山上。庙宇顺着山坡层叠而上、雄奇壮观,宛如一座美丽的山城,但从车站到寺院大门还有两公里的上坡路。

远处的哲蚌寺、通往哲蚌寺的长路

进了哲蚌寺大门,我才意识到我事先对哲蚌寺没有做足功课,因为我目光所及之处没有看到寺庙,眼前是一条蜿蜒向上的公路,身边时不时有穿行而过的汽车。而且,从我在远处观察的情况来看,我现在是在山脚,而哲蚌寺在山腰。正当我准备厚着脸皮在路边找个面善的车主hitchhike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辆公交大巴。车门一开,几个早已等候在此的藏民便开始上车。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奔上前去,那一瞬间我都忘了他们可能听不懂我说的话,就开口问,这车去哲蚌寺吗?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对我点点头。我又问道,坐一次多少钱,一个中年妇女转头用很不流利的普通话对我说:这是寺庙的车(其实我只听懂了“寺庙的车”这四个字)。我以为就像有些景区的接驳车一样,便又问:这是免费的吗?妇女这时大笑道:不是免费的,两、三块钱。车上内已经没有多少空间了,那个年轻人示意我让我先上车,我招手让他先上,然后最后上了车。车门艰难地在我身后关上。那个年轻人非常友善,为我留了一个栖脚的空位,笑着示意我站进来一点。我问他哪里买票,他告诉我说下车的时候才会付钱。这时车子已经开上了盘旋的公路,我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车子在艰难的转弯。车子好容易开到了半山腰的停车场,我下车时,便看到了等在车前收钱的车主。哈,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我在寺庙底下租了一个电子讲解器,便开始拾级而上参观哲蚌寺。哲蚌寺是藏传佛教格鲁派最大的寺庙,有四个供僧侣们学习经文的扎仓(英文college)。与其说哲蚌寺是一座寺庙,不如说它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小城,一座学习经文的“大学”。哲蚌寺内的寺庙相对分散,而且参观路线不固定。但是这样正和我意,我可以漫无目的的转去看各种不起眼的庙宇和佛堂,有些小的甚至于让你误以为只是一个厕所。走近才发现,原来这是哲蚌寺最早的一个佛堂。因为建成时刚好只能容纳七个喇嘛,所以哲蚌寺只招收一定数量的僧侣(好像是7700人,不确定是否准确)。

在哲蚌寺的西南侧是著名的噶丹颇章。该宫殿上下七层,由前、中、后三栋楼群组成。前院包括一、二层楼院,二层正中有一个四方场院,面积约400平米,每年的“雪顿节”,僧人们都要在这里跳神或者是表演藏戏。场院的四周以及三楼的东、南、西都是游廊和僧会。四、五楼除了一部分僧舍外,主要是经堂和佛殿。六楼是达赖喇嘛的下属要员的办公场所,平时主要是颇章第巴在此办公。七楼是达赖喇嘛的住处,包括达赖的经堂、卧室、讲经法堂、客厅等。

噶丹頗章

哲蚌寺每年最盛大的节日便是雪顿节了,只可惜现在不是夏天,所以不能看到盛大的展佛仪式。我在很远处看到在原本应该“晒佛”的地方,挂着一面绸缎画布,上面画的图案并非佛祖,是什么也不甚明了。希望以后可以在夏天来此看一次雪顿节的庆祝活动。

彩绘大佛和展佛

我刚走到哲蚌寺的中心措钦大殿外的广场时,便看到大殿门口汇集的一群喇嘛。我没走近去看他们在做什么就直接上了左边的石阶。后来参观至大殿内的经堂时,喇嘛们正在诵经,上百个喇嘛一起在殿内打坐念经,场面很是壮观。有意思的是,有些喇嘛也并不十分专心,看到游客们参观,口中一边摇头晃脑地念叨着佛经一边互相嬉笑。好些游客在藏族导游的指导下,开始用藏传佛教中的仪式在殿内叩拜。驻足观看念经的不止是游客,还有很多端着酥油的本地藏民。因为念经用的是藏语,所以我们并不能听懂什么,不知他们是不是知道喇嘛们口中念念有词的是什么。

措钦大殿

哲蚌寺除了吸引着游客前来参观,还有不少本地人来此登山远足。很多人带着一家老少来此游玩,就像衢州人登烂柯,北京人爬香山一样。在我下山的时候,意外地听到一个小孩在我身后唱着义勇军进行曲。我一下子就被逗乐了。我估摸着这歌应该是学校里老师教的,就像内地学校教小孩子学唱儿歌一样。我抬头看向那个从我身边一溜儿跑过的小孩时,看到同行的另一个孩子正腼腆地冲着我笑。也许是看到一个陌生人看似毫无缘由的发笑而好笑,又或许是他和我这个外地人一样被他朋友的举动逗乐而笑。至于是哪一个,我亦无从知晓。之前,在一个庭院休憩,院子中摆满了种着不知名的花的花盆。两个藏族小朋友,非常天真地挨个地捧着花朵,然后慢慢地俯首将鼻子凑到花前,用于大人而言极其夸张的语调说道:哇,这花真香啊。我很惊讶于他们在交流时选择用汉语,而不是如他们的长辈一样更多地用自己民族的语言。我不想打扰他们的宁静,所以没有举起相机拍照,但这一幅画面会长久保留在我的记忆里。

色拉寺

本地的藏民排着百米的长队去为马头明王金刚像供奉酥油,游客们则都长驱直入寻找僧人辩经的场所。

我不得不惭愧地承认,我到色拉寺的目的就是为了看辩经。

刚一进门,踱行不过数百米,就看到了一排长队。我以为这就是辩经场所。后来才知道,这是本地人为了参拜色拉寺内的马头明王金刚像而排成的长队。人群中依旧有很多人端着装有酥油的茶壶。

将近两天的寺庙参观,我感觉已经看够了庙宇和佛像。所以到了色拉寺,只想一睹辩经的真容。色拉寺的辩经场设在通往正门通道的北端,是一个非常安静的庭院。庭院内古树浓荫,偶尔还有麻雀在地上驻足。高原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照在僧人绛红的袈裟和高原红的脸上。可是为了找到这个辩经场可着实费了我包括其他游客不少力气。一路上不停的听到有人在问辩经场怎么走,可是路上偶遇的喇嘛既听不懂也不会说汉语。邻近三点前,终于找到了,此时门前已经驻足了很多等待的游客。

色拉平面图、辩经场

辩经在三点准时开始,方一开始,就听到庭院内此起彼伏的击掌声。辩经多为一对一形式,站立者发文,盘坐者答辩。发问者提问前会大力击掌,击掌时右手在上、左手在下,击掌响亮,动作幅度很大。发问者气势逼人,回答者需不加思索地作出回复,进行反驳或解答。对于辩经,虽然我和所有游客一样,根本听不懂在说什么,可是还是有很多人,在此驻足良久。我虽然不能知晓他们所说所做的事情,但从他们的手势和咄咄逼人的声势,可以大大感受到辩经当下的张力,和他们对辩论探讨佛理的真诚。

辩经

纳木措

让我心心念的纳木措啊,只给了我在门口一瞥的机会。

早上5点45分的闹钟把我叫醒了,在拉萨的前两晚一直没有休息好,今天又不得不早起。洗漱完毕,我背上昨晚就收拾好的背包出发,来到旅店大门时才发现木质的大门只是掩着却未上锁关上,名副其实的夜不闭户啊。在出发前一天晚上,我收到短信:景区温度低,需要注意保暖。固执的我还是穿着在拉萨的行装,多围了条围巾就出门了。为了今天的旅程,我特意又买了一罐氧气,因为今天我将要经过海拔最高达5000米的地方,去看西藏的圣湖——纳木措。

拉萨六点的小巷子里,路灯还点亮着,路旁的店铺都还关着门。我盯着脚下的路,前方有一个骑自行车的人慢慢悠悠的行着,远处传来犬吠声,此外再无一人。我穿过走了两天的巷子到达北京东路,坐上出租车往布宫方向驶去。

我在规定时间的半个小时前来到了布宫西边白塔旁的停车场。这里早已经停满了大巴和旅游车,卖早餐的摊铺,还有包裹得严实的游人。车子在7点姗姗来迟,我当时以为车子已经出发而我将就此错过纳木措。未曾料想,我猜错了前一半,却猜对了后一半。

早晨七点,外头还是一片漆黑。车子在暗夜里穿行了好久,沿途的风景也不甚有趣。后来,大山小河逐次浮现,目光所及之最近处,是一条缓流的河,河水时而流过一片石子滩,被分流成几股流水,时而蕴过一片草地,形成一滩湿地。紧挨着河的便是一片枯黄的草原,草原随处可见一群群的牦牛。这些动物随时都可能“横穿”马路,在我们的旅途中,司机不得不两次急刹车,一次为了一群山羊,另一次为了一群牦牛。在远处就是一片连绵的矮山,表面枯黄,了无生机。虽然山头不高,可是云朵就浮在山头,似乎触手可及。最远处就是一片巍峨的雪山。山顶覆着洁白的冰雪。山腰挂着云朵。一路的自然风光实在是雄奇壮阔,用言语实难描绘。

西藏沿途风光

而我却只有一半的心思放在路边的风景。因为我低估了西藏早晨的低温,当车子在群山之间驶过时,我一直靠着有节奏的抖动为自己补充着热量。西藏的太阳升得太晚了,早晨九点的光景,还不见倾斜而下的阳光。而且因为公路被两侧的群山围着,即使可以看到天色一点点地变亮,可还是感受不到太阳。好不容易转过一个山头,能有一泻阳光的时候,我便把身子尽量往窗户贴近。从拉萨到纳木措全程200多公里,有区间限速(即在区间起、终点计时,依此计算车速,现在还加了单点测速),因此司机每开大概50分钟,就在路边停10分钟,让大家下车活动。每当这时候,就是大家下车为草原雪山拍照的时候了。沿途真的是少有人烟,看到的牛羊都远比看到的人要多。

经过四个小时的旅程,我们的车终于在一队车的末尾停住了。原来是纳木措下起了初雪,景区为了安全起见已经停止售票,所以大家在大门口排起了长长的车队。至此我还心存一丝侥幸,也许到了正午时分,天气可以转暖,那时候,哪怕让我只在湖边呆半个小时,也是不枉此行啊。可谁知,即使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愿望,都没有能够实现。

前方便是纳木措国家公园的大门,左手边是一个小山头,我随着人群爬上了小山坡。我可以看到公园内的一片雪山远远地伫立着,想象着等到天放了晴,我们便可以开过盘山公路,然后在最顶端朝下望,便可看到湖水冲刷着岸边的石子。山坡上风非常大,直吹得我头疼,我拍够了照稍作停留就赶紧下坡来。哪想在外头没呆多久,天上竟然降起了小雪。当天的我,已经习惯了拉萨充足的日光浴,根本没有穿足够的衣物。为了避免感冒,只好立马返回车内。

纳木措国家公园门口

不一时,同行的乘客也纷纷上车躲雪,好些人一上车便说:今天看来是看不了了,要不我们回去吧。我或许是车上唯一或者唯二不想就此返程的人。距离圣湖就只剩两小时的车程,虽然下了小雪,但我天真的以为上个雪胎,没什么不能走的路。坐在我左边带着单反的大叔说:留点遗憾,下次再来。我仰头几欲央求大家:我们再等等吧,我不想留下什么遗憾,我是真的想去看一眼纳木措。不久,司机上车了,拿出了纸笔,要想回去的人就在上面签字,我等所有人都签了名后,才把自己的名字写上。我知道写上后就意味着返程,就意味着此行将看不到纳木措。我不愿相信,我坐过了四十多个小时的火车,熬过了旅途疲惫和高反的折磨,用两天的时间彻底适应了高海拔的环境,在拉萨城还在沉睡时起身,穿过寂静无人有犬吠的小巷,穿着单薄的衣物冷得浑身有节奏的抖动,驱车四个多小时穿过西藏的雪山和草原来到它的脚下。可是最后的两小时的车程,我却无缘亲历,我的内心真的是崩溃啊。

回去的路程真的显得格外的长,一路上的风景也无心再拍再看。下午四点左右,我们重新回到了拉萨。拉萨的天还是如往常一样的蓝,阳光也一如既往的灿烂。我多希望拉萨可以分一半的阳光给纳木措,这样我就可以不用这么遗憾地离开。

旅游路线

我这次走的是最安全,最不冒险,最适合初次进藏者的路线,还有我真的很喜欢八廓街,虽然看的都是一样的景,但每一次看的都是不一样的人:

Day 1: 布达拉宫,大昭寺,八廓街
Day 2: 哲蚌寺,色拉寺,八廓街
Day 3: 纳木措
Day 4: 宗角禄康,布达拉宫广场,药王山,八廓街

后记

这是我第一次去西藏,但不会是最后一次。我还没有看到让我神往的纳木措,没有去看羊湖,没有去海拔5200米的珠峰大本营跟珠峰合照。我的足迹只不过去了这片广袤土地的一隅而已。在我决定要去拉萨之后,好多人都问了几乎同样的问题:那里这么“危险”的,不怕吗?在旅行开始之前,我自恃足够独立,又也许无知无畏给了我勇气,我全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此行可能遇到的困难上。只有在高反把我击倒到旅店的房间里吸氧的时候,我才猛然意识到摆在我面前的是我之前不曾遇见过的挑战。第一天晚上,我的脑子充斥了太多负面的念头,心想也许冒然前来是个错误。第二天早晨醒来,我的头还有余痛的时候,我还是没能因为来到拉萨而兴奋起来。一直到我来到布达拉宫门前,排在长长的人流中,一抬头就能看到它千年的宫殿的时候,我心里负面的念头才被兴奋感取代。周遭的一切现实才如潮水般涌来,我方才意识到,我真的来到了我说我想要来的这个地方。

这是一个我自小就从歌里,从故事里就听过的地方。等长大后我又在国内国外的新闻里,在肤色或浅或深的人口中的讲述,听到过不同版本的西藏。我很想相信每个人告诉我的故事都是真实的,虽然我知道这里面充斥了太多的自相矛盾,太多的修饰和遮掩。这些“谎言”可能是因为每个人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所以有了不同的解读。因为每个讲述的人所代表着的利益不同,对同样发生的事实,各自都只执对己方有利的说辞。这是人之本性,无可厚非。所以,我决定不去轻信任何一个人的版本,我有自己的双眼、认知和判断。我想要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版本的西藏,一个只对我来说“正确”,对别人可能是“谬误”的西藏。所以我来到了这里,没有太多冒险的故事,也没有什么奇遇,看到的就是当地人日常的生活,走过了每个朝拜者都走过的转经道,看到他们买卖衣物、蔬菜肉类的市场,看到了屹立千百年的寺庙和里面珍藏的佛像和经书。短短数天不足以让我看清阳光下所有的事物,但是我还是觉得我对这个陌生的城市有了我自己的了解。

在去纳木措的路上,司机停车稍事休息,所有乘客也纷纷下车晒起了太阳。因为车开了好几个小时,一路没有厕所,有几个男旅客跑到远处去小解。那天略微有风,我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到了老友记里面Joey劝Chandler直面commitment恐惧时的一段话:Go for it, man, jump off the high dive, stare down the barrel of the gun, PEE INTO THE WIND!。这次的拉萨之行与我来说就是属于我的“pee into the wind”。

在写完这篇博文之后的几天,发生了韩国登山探险队集体罹难的悲剧。没有去过高原之前,我对攀登珠峰难度根本就没有一个直观理解:因为不能感同身受,也就无法哪怕揣度乃至想象攀登珠峰的难度。只有当我在海拔3000米的地方开始感受到呼吸困难,在海拔4000米的地方高反到头痛欲裂,在海拔5000米的地方被风吹到头疼的时候,我才开始有所体会,这是一件多么疯狂的事情。我实在是无法想象在海拔8000多米的地方,在冰冷刺骨和凌冽寒风中如何在氧气稀薄的空气中维持呼吸,保持体温,提供能量,如何应对变幻无常的天气和各种突发状况,如何冷静地面对沿途倒下的先行者的尸体,如何还有力气和意志迈开双腿往上攀登。这些向珠峰冲刺的人,都是真的勇士啊。致敬,安息。